非墨

* 一万四千字，一发完

* 剧情接原著698，私设六道之力梗，全程甜暖糖

* 鸣佐佐鸣无差，清水，偏原著向正剧

* 依旧要宠卡卡西，这次带佐井小朋友一起玩

***

一些废话：

原定是除夕夜发的文，然而当天写完之后电脑故障自动重启，文章顿时没了一半，一直补到今天才重新写完。和最初版本有了不少不可避免的区别，但愿还能保持最初的情绪和意境。

当天因为故障发了一通有点暴躁的东西（已删），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如果当时被影响了心情，在这里郑重道歉。

最后，虽然有些迟，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愿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阖家幸福~ 这篇文章献给所有陪伴我写文的小伙伴，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愿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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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篇

《年》

　　

　　等回过神的时候，鸣人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变老了。不，这个说法不够准确，准确来说，是每当他运行查克拉恢复自身伤势的时候，他体内的细胞也会一并恢复至鼎盛状态。

　　四战之后，时间过得飞快，鸣人一不留神就蹭蹭长过了二十岁，却没想到，当年六道老爷子留下的六道之力竟然还藏着这样大的惊喜。

　　永远留在二十岁？不，这绝对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吧。

　　

　　＊＊＊

　　

　　“白痴吊车尾，你现在才注意到吗？”

　　说这话的自然是佐助，这么多年过去，他对鸣人的态度仿佛一成未变，即使鸣人如今已是忍界人人皆知的战争英雄，也动摇不了他口中那个根深蒂固的称呼。

　　——委实是，在佐助眼里，这么多年过去，鸣人也没能有多大长进。

　　六道之力在体内少说有好几年，二十岁生日也过了有段日子，这时候才提出来……难不成是被从小就有的九尾治愈之力麻木了感知？还是被卡卡西小樱鹿丸几个关着补习文化课太久，连查克拉都没了动用机会？

　　佐助微斜着眼瞥着那张熟悉的脸上生动的茫然乃至惊慌，最终冷哼一声，在心中盖棺定论。

　　——吊车尾就是吊车尾，单纯的迟钝过头，而已。

　　“所、所以说，佐助你早就知道了？等等，不对……难道是、你也变成这样了吗我说？！”

　　以一种奇异的、野兽般的直觉抓住了重点的鸣人，用比发现自身问题时更惊讶恐慌百倍的态度，猛地攥紧了佐助的肩膀。

　　“……哼！这回反应倒是不慢。”

　　回应的，是因被强行扳过身体而极度不满，却还竭力忍耐表现冷静的佐助的声音。

　　

　　话说回来，自从四战之后，鸣人和佐助这般相处的时间便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此刻的两人即是在火之国的某片深山老林里，打着任务的名义开小差。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容易达成的事。

　　姑且不提当年佐助虽答应了鸣人回木叶的请求，却依旧坚持选择了在外“执行任务”兼职流浪的生活，便是鸣人，身为四战首功又确立了下任火影候选的身份，需要补课学习的内容就足够把他压在村里三五年别想动弹。再加上和平年代，无论如何也不会存在值得让这两位人形自走兵器联手的任务，于是公务上私下里都没了同处同游的条件和理由。

　　——那我折腾了这么多年把佐助带回来跟没带回来还有什么区别！

　　最终，被理论和文件逼疯的鸣人，在忍者学校一间特殊封闭教室里，愤怒而抓狂地吼出如上言论。

　　无视话里丧失理智和逻辑的部分，鸣人实质性的怒火竟是让所有负责看管他的同期生都松了口气。说到底，风风雨雨了这几年，大家早对彼此知根知底，尤其是最好懂的鸣人，他怎么可能、从早到晚、呆在书桌前、老老实实地、对着教科书、撑过十天？

　　据说，这是纲手大人离村前计划开的最后一盘赌局，可惜就算赔率调到1：1000也没人愿意投上哪怕一个子儿。

　　而现任的六代目大人，更是直接弯起月牙眼，大笔一挥预先填了好几张“寻找珍稀草药”的C级任务单，地点不限，酬金空白。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委托人那栏，都被工工整整、毫无愧疚地填上了同一个名字——木叶病院医疗急救队长，春野樱。

　　于是，一次有心有意的放纵，演变成了熟门熟路的传统。在鸣人第一次拿着六代目亲自发放的任务单，以一种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速度冲出木叶大门后，而今渐渐走上各自职位的同期生们，都习惯了这位未来火影待业生的间歇性失踪。也是在鸣人第一次开着仙人模式，浑身冒着尾兽金光大剌剌地冲到自己面前后，流浪忍者佐助习惯了孤独潇洒的一人行时不时变成无理取闹的两人游。

　　

　　佐助从来不问鸣人每次带来的任务内容，左右不过是体验一下卡卡西日新月异的创意点子，倘若卡卡西真有什么需要联系佐助的，必然会另行留言再让鸣人转交。

　　便如这次，一截小小的纸卷正躺在佐助口袋里，内容简单得仿佛最初认识时这无良大叔一句随口的玩笑，轻飘飘的不着边际，等回过神来却该死得忘不掉。

　　于是佐助微微抬头，一双清净黑眸就忽然直直撞进近在咫尺的碧蓝晴色里。说实话，他并没有怎么在意鸣人的喋喋不休，这么多年里，对于眼前这尤其收不住嘴的家伙，左耳进右耳出已算必备技能。他只是静静看着，表情还保持着最初的嫌弃与隐忍，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却仿佛在收尾处上扬了那么一丝，晕染出极浅薄的温和来。

　　“鸣人。”

　　他忽然开口，细数着眼前人眸中笔墨难描的澄光，却是兀自打断了这人还未说完的话。而在佐助出声的一瞬间，鸣人便霎时住了嘴，声起声落竟是不闻交错，默契如一人。

　　这让佐助不自觉地转开了目光，预料到之后可能愈发灼人的灿烂，他硬生生将视线自两方湛蓝里抽出，移向上方更广阔无拘的所在。

　　日中微西，流云渺渺，虽冬深风寒，也算自在晴好。如果这时候启程，该是刚刚好吧？

　　“时间不早，回木叶吧。”

　　

　　＊＊＊

　　

　　鸣人的大脑却当真因佐助的一句话瞬间过载，直至死机。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在他脑海中颠颠倒倒、轮轮转转，始终拼不出最终的意思——是他一直渴求的那样吗？又或是他一直担忧的那样？

　　于是情感和理智一刹那分道扬镳，仿佛将鸣人拖入一座盛大的迷宫，左右犹疑，徘徊不定。他呆呆地愣在当场，倏然瞪大眼睛，就着始终保持的搭肩姿势，无意识地将早已熟悉入骨的模样又刻烙了两遍。本是清俊疏淡的眉目，因人素年刀光血影里的打磨，堪堪造就出凛冽如剑的锋锐来，纵使而今入了鞘，也依稀能听见那藏于骨血的铮然声响

　　有些心喜，又有些怅惘，夹杂着无奈，仍戒不了纵容。鸣人忍不住露出一丝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并不好看的、甚至有些僵硬的笑容。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向来不以为自己足够聪颖机智，面对这般姿态的佐助，他已早早用尽了能够搜刮的每一分才智，余下的不过是拼上所有信念的坚持罢了。

　　——心愿不可放纵，因为那已是堪称野望的执念。

　　但，不撞南墙不回头，才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于是心一横眼一闭，一咬牙关，鸣人便宛如壮士断腕般开了口：

　　“佐，佐佐佐佐佐佐助——”

　　可惜，才发出第一个音，就没出息地转了调，虽恳切地判了自己死刑，一双蓝眼睛却眨巴两下氤氲起两片委屈来。

　　“我这次还没出来多久呢，怎么就急着赶我回去啊——”

　　“这回我可没把你的鹰当敌人乱丢苦无，也没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捞回一只水月，甚至来的时候还帮你稍了木叶新出的番茄味兵粮丸啊我说！”

　　“你看你现在手里也没有任务，甚至之前都说连目的地都没有。”

　　“我……我才发现六道之力的问题啊我说，你都不想想该怎么办？之前自己发现了竟然都不告诉我！现在、现在还一转头就赶我回村啊我说！！！”

　　显然，鸣人越说越激动的后果则是，迷茫啊疑惑啊通通抛在脑后，自我的小世界一运转，连委屈都化作了理直气壮的控诉。

　　而对此，佐助竟只晃了晃神，随后眉峰一蹙，顷刻明白了鸣人的思维运转模式，不由地冷笑一声，兀地站起身来，甩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哼，白痴！”

　　居高临下丢出这么一句，扭头就走。

　　

　　所以说，吊车尾这种生物，活该有数不完的被嫌弃的理由。

　　佐助踩着明显快了几度的步伐，全然不顾冬日林地上干枯的冷枝纷纷发出断裂的悲鸣。

　　他会在大事上犯傻，在小事上糊涂，认定了的事情只会一根筋走到底，快到终点了给他个信号，却又以为是诱惑是陷阱是误会，只想着回头重新再走一遍？

　　——真是，蠢透了。

　　然而，几秒钟后，身后就传来匆匆跟上的追逐，嘟嘟囔囔，愤愤不平，但，寸步不离。

　　“呐，呐，佐——助——你倒是说清楚啊——还有、还有，六道之力这个——佐——助——”

　　所以，该用什么挽救此刻想要叹息的心情？宇智波佐助，他可以和漩涡鸣人从小吵架打架乃至到后来惊天动地，愤恨着无奈着决绝着要斩断羁绊取鸣人性命，却没办法对鸣人真正生哪怕一次气。

　　他是天底下最理解鸣人的所有的那一个，哪怕是现在这个对方完全曲解了自己话语的时刻。他们虽无血脉相连，却宛如灵魂双生，彼此痛切于对方的疼痛，悲悯于对方的伤悲。而此时此刻，佐助明白，鸣人只是在深切地不安罢了。

　　是的，不安，自四战之后直到如今。失去的记忆根深蒂固，追逐的岁月历久弥新，一场场战斗一次次对决，鸣人喊得最多的两个字是“回来”，可哪怕到得眼下，他也无法理所当然地对佐助说一句“归乡”。

　　不是不能说，但这一句简单的言语仿佛是一个太易破碎的梦，他于心底恐惧着所有渐行渐远的可能，于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都是因为自己，佐助在心中如是说。那个说到做到、永不言弃、没心没肺却又一往无前的家伙，那个打败了无数敌人甚至打败了自己的家伙，那个在未来将要成为火影改变世界的家伙，那个白痴吊车尾。

　　只是因为自己。

　　

　　佐助忽然就升起了把身后的家伙拉来再狠狠打上一场的冲动。

　　大概是历经多年，这二人也没能学会如何用言语交流心声，既然最重要的几个时刻都是打过去的，那之后每一次遇到麻烦而难以解决的问题时，总想付诸于拳脚也就无可厚非了。

　　但佐助还是竭力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以一种连自己都不熟知的温柔心情，组织起自己所不擅长的言语。

　　“鸣人，”他说，“你没看过卡卡西给我的传讯吧？你来之前他没跟你说什么？”

　　原谅他在这个时候摆出那个男人的名号，只是佐助在仔细斟酌了两人所有的交集后，下意识便选择了最能让此刻的两个年轻人都感到安心和理所当然的那一个。

　　果然，鸣人立时抬头，毫无反抗地被带进话题。

　　“卡卡西老师？他给你的传讯我当然不会看啊，至于说了什么……”

　　鸣人一脸苦恼地陷入回忆，而佐助显然已有所预料，他和鸣人同时停住脚步，接着利落转身，重又迈至鸣人近前。

　　“就你现在这样子，难怪卡卡西要特地给我安排‘任务’。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连今天是什么日子也搞不清楚？”

　　“我……诶？”

　　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间，鸣人发出一声无意义地单音，而后无辜又疑惑地地眨了眨眼。

　　“果然啊……”最终还是发出了深远的长叹，这一回换佐助重重压上鸣人的肩膀，整理一番情绪，声音调整回似有若无的嘲弄。

　　“卡卡西说，你如果出了村一定不会好好记着日子，本来就粗神经，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错过，等想起来又要去找他哭诉，实在是太碍事了。”

　　“卡卡西老师——我才——我……”

　　“吊车尾的，今晚，可是除夕夜。”

　　“——！”

　　“卡卡西说，我如果不提醒你，你一定会玩过头。”

　　“……”

　　“D级任务：带漩涡鸣人回村。委托人：六代目火影旗木卡卡西。时限：除夕夜之前。酬金：卡卡西手制年夜饭。”

　　“……佐、佐助……”

　　“嗯？”

　　鸣人不错眼地瞧着眼前犹带戏谑的人，微扬的眉线，轻挑的眼角，刚刚一字一句念出的任务余音在耳，尚不曾收敛唇边浅浅的弧度。这样的佐助竟有着几分说不出的轻佻，仿若深匿于骨的少年心性忽然便跳脱出来，于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有些愣怔，抑制不住的颤栗感自指尖传来，流经被人按住的肩窝，一直贯穿到心底。

　　“所、所以，你刚刚、刚刚说的回、回——”

　　太过庞大的惊喜于鸣人体内冲刷，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头滚动着噎了声，只一双本就灿烂的眼睛愈来愈明亮，如晨光初霁，如黎曦破晓，一层层情绪自最深处翻涌席卷而上，于一刹那溢彩流光。

　　他听到他说：

　　“回木叶吧，一起，卡卡西还在等着呢。”

　　

　　＊＊＊

　　

　　等鸣人和佐助回到木叶时，已是明月初升。

　　虽同在火之国境内，但两人先前所处的山林实在有些偏僻，饶是以二人如今的实力全力赶路，也不停歇地疾奔了几个小时。如今双双停在火影岩上，竟是连话都说不上便冒出一连串喘气来。

　　视野下方正是整个木叶，自战后重建完毕，村子的规模又扩张几分，各式各样的建筑自脚下一直蔓延到远处的茂密森林。或许是因为年节，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星星点点的光或明或暗地连缀在一起，勾勒出奇异又美好的人间图景。

　　“万家灯火”——忽然，这么一个词儿就浮现在鸣人脑海中。那是去年佐井在除夕夜送给卡卡西老师的新年礼物画，画的正是眼下这幅烟火迷离，他清楚地记得卡卡西老师看到画与题名后格外愉快的眉眼，笑言这是身为火影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当初还有几分疑惑，可当时隔一年再次亲眼见到如出一辙的美景，忽然便明白了老师的心情。

　　若火影之责是为守护，那年年如一的万家灯火一定是对这守护最好的赞歌。

　　“真想以后每一年，都能看到这样的木叶。”

　　不知不觉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鸣人终于平复了呼吸，直直地站起身。他的眼睛映满了星光灯火，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分明的侧颜棱角里似乎再没有曾经的顽皮嬉闹，夜色中的青年格外沉静，又于沉静中酝酿着如山如火的生机。

　　“你偶尔也能说出句好话，鸣人。”

　　同样回过气的佐助不知何时就走到了鸣人身边，并肩而立，正巧听见同伴似有若无的感叹。少有地升起几分轻松打趣的心思，他缓缓念着人名，调侃夹杂着悠长。佐助素来严肃清直，但这般余光映着鸣人，满眼俱是鸣人眼底的风景，不知怎的就不愿再板肃面孔。

　　“若是你当真想看，应该就能看到吧。”

　　他忽然又接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而鸣人愣了片刻却是猛地反应过来，一点一点，面上便浮现出有些惊讶的喜悦来。

　　“佐助，你这句话……算是认同吗？”

　　他蓦地就凑近了身，如同一只得了赏儿的小狐狸，笑得眉眼弯弯，方才好容易得来的一点成熟风范顷刻没了影儿。

　　“我、只是、觉得——”

　　没好气地瞪了眼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家伙，佐助干脆一巴掌糊在人脸上将人推去一边。

　　“……你说到做到的忍道还算不错……”

　　这一句声音微小，但寂静得只有风声的火影岩上，终究还是传进了鸣人的耳朵，换来一个远远的、更加得意的大笑。

　　“吊车尾的，这么高兴干嘛——想想你的六道之力，以后有你看腻的时候！”

　　终于还是恼羞成怒了，佐助瞧着见势不妙立刻跳远的金发混蛋，咬牙切齿吼出了声。

　　而快速逃窜的鸣人只是撑着背影欢脱地摆着手，满是笑音的话语在整个夜空久久回荡。

　　“反正佐助也是一样，我怕什么！”

　　

　　于是佐助最终也没能捉住鸣人揍上一顿，等两人一前一后风一般地落在卡卡西家门口，也只余下敲门的份了。

　　——如果真的在卡卡西门前打起来，他们两个明天一定都会被糊在木叶某堵围墙上当壁画的。

　　在这里，就要说一说木叶新年的各家人员分布了。

　　鸣人和佐助到卡卡西家大约已经成为一个默认的约定。自从四战后第一个新年前夕，鸣人在小樱的咆哮和卡卡西的微笑里冲出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地将远在水之国的佐助拖回村子，大家便都安然接受了这样的发展。不过同为七班的小樱则不会参加老师家中的年夜饭，一般她会在除夕当天下午来卡卡西家，帮老师一起收拾屋子准备食材，之后则会回家和家人一起度过新年夜。同样行程的还有雏田、牙和志乃，这三人也都会在和老师和同期生们小聚后各自归家。鹿丸、丁次、井野三家则是年年都聚在一处，邀请上如今已为人母的红老师，包下整家烤肉店。小李和天天自然是陪着凯老师一起，有时也会加入到烤肉店的大聚会中。

　　最忙的倒是佐井和如今已升任暗部部长的大和，自从暗部接收了“根”的残部后，要顾及的工作越发多起来，而年末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给暗部收养的孩子们过年。曾经“根”遗留的消除情感的工具培养模式早已取缔，比起强制性服从，建立羁绊或许才是木叶应该选择的方式。因此，大和和佐井两人每年都要负责整个暗部的新年联欢，只不过——每到年夜饭时间，佐井一定会偷偷溜去卡卡西家享受火影大人特供的一级美食，只留大和持续被前辈欺压的心塞。

　　由上所述，鸣人和佐助在看到卡卡西屋门打开，露出佐井熟悉的笑脸时，也都熟门熟路打过招呼，不会有半点惊讶了。

　　

　　＊＊＊

　　

　　一锅满满当当的寿喜烧放在正中，火刚点上不久，锅底正传来令人满足的“咕嘟咕嘟”的声响。八碟精心烹制的菜肴围在锅边，冷盘热盘相间，皆盈润着赏心悦目的鲜嫩色泽。袅袅的香气彼此交错，混杂出令人垂涎三尺的浓郁刺激来，更别提四副餐具早已备齐，每人面前一条刚出炉的灿金烤鱼，还在缓缓往外溢着烧汁。

　　“呐，呐，卡卡西老——师，我们可以开吃了吗——”

　　问话的自然是鸣人，他此刻就像只准备出猎的小动物，视线不安分地在桌面上逡巡，整个人更是在椅子上挪来挪去不得消停，若非慑于佐助的瞪视和佐井的微笑，只怕他早已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不过，虽然佐助和佐井制止了鸣人的抢食，但两人也并不安定。仔细观察，这两位一个正抱臂靠着椅背，目光停滞在面前一盘晶莹透亮的蜜汁小番茄上，手指不断敲击着散乱的节奏，另一个则双臂撑着桌面，一手托腮毫无自觉地盯着寿喜锅里被泡泡撑得一起一伏的豆腐发呆。

　　“我说，你们三个，中午是都没吃饭吗？”

　　姗姗来迟的卡卡西刚踏进房间，便见得三人模样，不由失笑调侃。他两手端着一瓶温好的清酒和四只酒杯，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桌前，暖黄的灯光打在他张扬翘起的银发上，染成一团柔软的颜色。

　　——这清清爽爽的样子可真不像刚做完一桌菜的大厨，三位料理苦手在心底给出了一致的评论。

　　不过，现在可不是夸赞的时候。

　　“我想，‘火影大人’应该没有忘记，中午是谁一道命令，就把正在准备暗部联欢会场的我调去了火影办公室帮忙大、扫、除吧 ＾＿＾”

　　第一个出招的是佐井，两双月牙眼相对，卡卡西的懒散笑容顿时成了讪笑。

　　“卡、卡、西、老、师——你之前让我出村的时候都不提醒我一下日子，我可是中——午才发现今天是除夕啊我说！结果和佐助跑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赶回来，早就饿扁了！”

　　第二个接话的则是纯天然的鸣人，他捂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的眼神直接让卡卡西挠起了头。

　　“所以说，早早嫌麻烦把这个白痴丢出村，之后再给我发任务把他准时捡回来，卡卡西，你敢说你没猜到这个状况？”

　　最后补刀的自然是佐助，连带着鸣人一起中枪，卡卡西瞧着那张缓缓抬起的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发出一连串尴尬的咳嗽声。

　　——该说什么？一朝不慎选错话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永远不要试图调侃饥饿人员？

　　“嘛，嘛，你们三个——”

　　想了想，卡卡西还是竭力安抚地出了声，他似乎是想缓和气氛，然而，刚开了头便接收到瞬间投射而来的三道虎视眈眈的目光，到嘴的插科打诨硬生生转了调，干脆扯起新话题。

　　“年夜饭可是用来庆祝的哟，刚烤好的鱼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来来，一人喝一杯就开饭吧——”

　　这转移话题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连鸣人都发出了嫌弃的哼声。不过总算内容合了三人的意，表达完不满后鸣人便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拽着卡卡西的胳膊将他按进了桌边最后一个座位，佐井则快速斟满了四只酒杯，几秒钟前的群起而攻眨眼散去，瞬间欢乐热烈的气氛令卡卡西都措手不及又哭笑不得起来。

　　果然还是三个大孩子吗？颇有长辈爱的摇摇头，他稳稳接过佐助递来的酒杯。目光依次扫过桌边三双明亮的眼睛，融融的暖意便混着灯光、佳肴与酒气席卷全身，彻底舒展开眉目，卡卡西一手扯下薄薄的面罩，另一手将自己的酒杯高高举起：

　　“那么，大家，新年快乐！干杯！”

　　“干杯！新年快乐——”

　　

　　＊＊＊

　　

　　如果说新年饭桌上应该聊些什么，第一反应大概就是各家八卦了，在这一点上，就算是身为火影的卡卡西也不能免俗。

　　只见他轻巧地用筷子啄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抿了口酒，颇有长辈范儿的起了头。

　　“说起来，风影家的姐姐最近越来越喜欢往木叶跑了？我看砂隐村的联络十有八九都是她亲自送过来啊。”

　　可惜一向以言辞机敏着称的六代目，今天似乎无论怎么引起话题都只有被一致嫌弃的份。

　　“卡卡西老师说的是手鞠姐？她和鹿丸要不是定不下婚期，早就结婚了我说——老师你倒是什么时候给鹿丸放个假？”

　　“不止是假期哦，鸣人，我看手鞠桑是想把鹿丸拐去砂隐村呢——我看卡卡西老师如果再不给鹿丸涨工资，恐怕以后就要一个人应付办公室的文件山啦 ＾＿＾”

　　“我之前路过砂隐村，我爱罗还提起过这个——哼，依我看，整个砂隐村民众都已经做好接收木叶军师的准备了。”

　　“……”

　　话题僵死，卡卡西瞧着一桌专注抢食连眼皮都没抬却还不忘吐槽揶揄的三人，欲哭无泪。

　　——我说，你们三个吃着我做的饭喝着我买的酒还这么对我是不是不太好？

　　瞪起一双死鱼眼的中年大叔朝天翻了个白眼，而后眼疾手快地在鸣人筷下夹走了最后一片炙牛舌。

　　“呜哇——！卡卡西老师你偷袭！”

　　鸣人哀痛大叫，而后眼睁睁瞧着佐助叼走了面前最后一串墨鱼丸。

　　“白痴吊车尾，有叫的时间还不吃饭！”

　　鸣人噤声，而后双眼陡然冒出熊熊火焰，霍然起身精准捞上寿喜锅里最后一只鲜鸽蛋。

　　

　　顷刻间，战局陷入混乱。但好好一场年夜饭如果当真变作食物战争就太过分了，鹿丸的话题既然已经成为禁区，锲而不舍的卡卡西终于选择了对自家养大的孩子下手。

　　“鸣人你刚刚吃的鸽蛋是小樱下午送来的慰问品哦？听说是病人家属送来的年节礼物，各种食材带来塞满了一个冰柜。不过小樱说，如果是鸣人的话一、定会吃个精光啊——”

　　这一句出，终是满意地见到鸣人伸出的筷子缓了缓，抬起头眨了眨眼。

　　“——小樱？哈哈……果然不愧是樱酱啊，超了解我的！”

　　“是啊是啊，我看呐——要不是小樱还管你，你大概到现在还是每天吃泡面过活吧？”这句话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当年担当上忍的日子，卡卡西就没少往鸣人家送新鲜蔬果，如今成了火影自然没了时间，这任务也被小樱接手——只能说，鸣人这么多年，生活作息也没能有多大改善。

　　“话说回来，我记得鸣人你一直说喜欢小樱吧？这么多年下来还没见成果，难道是被小樱揍怕了？”

　　“……”

　　“……”

　　“……”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三个抢食抢到一半的大男生不知怎地纷纷停了筷，佐井瞧瞧这个看看那个选择了保持微笑，佐助蹙了蹙眉，瞥了眼卡卡西，而后目光投向鸣人，而鸣人，他盯着自己的筷子发了两秒钟的呆，忽然伸手挠上自己后脑勺，对着卡卡西带点懊恼带点抱歉地咧嘴笑起来。

　　“虽说总是被小樱揍，但我还是很喜欢小樱啊。”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带着与少年时期一脉相承的爽朗。

　　饭桌上愈发安静了，没人接话，俱安宁而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早已天翻地覆却又仿若一如当初的模样。

　　鸣人也并没有等待其他人接口，他顿了顿，想了想，挺直脊背，认真又郑重。

　　“但是看到鹿丸和手鞠姐，我有些明白，我喜欢小樱和鹿丸喜欢手鞠姐，是不一样的。他们在一起很幸福，和我跟小樱在一起感觉到的幸福也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想，小樱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她那么闪闪发亮，想要好好保护她，想要帮助她，想完成所有和她的约定。”

　　“她一直就在我身边，无论在哪里，扭头就能看到她在给我鼓劲让我往前冲。”

　　“所以，我总想着，一定要让小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小樱又那么聪明，她说的总是对的，所以哪怕挨揍也一定是我错了。”

　　说到这里，鸣人终是再度笑起来，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耿直和腼腆，一双蓝眸温和得如同春日微融的晴空。

　　“小樱她，是我最最重要的家人啊。”

　　“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真正的家是什么样子，但小樱，还有卡卡西老师，是你们用这么多年给了我一个我能知道的最好的家。”

　　“我想爸爸妈妈如果看到的话，也一定会同意的吧。”

　　

　　尽皆愣怔，而后，尽皆微笑。

　　卡卡西一直稳定的眸光忽然闪烁，哪怕极力克制，三人还是瞧见了他手中瓷杯因颤抖而溅起的酒液。

　　他张了张嘴，极少露出的面容上竟显露出微微的青涩来，并非青涩于年岁，而是太过生疏的情绪让他生出介乎于惶恐和满足之间的手足无措，想说些什么，又全然不知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终于，在凝滞良久后，自心底涌上一句暖到极点的叹息。

　　“鸣人……”

　　这个名字早重逾生命，是他并不算长久的人生里最大的光明与救赎，亦是他永不可知的未来里最美的祈愿与希望。

　　而此时此刻，他竟在最好的时间收获了属于这个名字更独一无二的意义，那足以成为他安享幸福的所有理由。

　　多年前的时光忽地映入眼前，阳光下，金发蓝眼满脸灿烂的孩子直直扑进自己怀中，扯着嗓子喊出一句：

　　“最喜欢、卡卡西老师了！”

　　刹那间，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合，猛然回神，见到了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笑脸。

　　或许这就是，何其幸有，别无所求。

　　

　　＊＊＊

　　

　　“不过，鸣人刚刚似乎只说了小樱和卡卡西老师，佐助君呢？”

　　兀然问出这句话的是佐井。当年初出“根”部、不解人情冷暖的少年，如今也慢慢学会了善解人意，他目光轻缓地绕过情绪一时难抑的卡卡西，而后又饶有兴趣地停留在亦因鸣人的话而陷入愣怔的佐助身上。

　　少年时若论什么印象最深难以忘怀，初识七班时第一个任务所历种种，当属其中。

　　——佐助之于鸣人，鸣人之于佐助。

　　以他微薄的情感知识，实在难以给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这二人仿佛一幅太难描绘的画卷，用笔极繁亦画不清个中种种，用笔尽简仍显得杂芜繁冗。

　　他也曾想过，或许那只是一个他所不曾接触因而无法了解的七班，但到得眼下，鸣人言明了他心目中卡卡西和小樱的存在，却独独没提到最特殊的那一个。

　　是不是，也到了合该一问的时候了呢？

　　

　　然而，回答佐井的竟是比方才更加长久的安静。

　　一秒。

　　两秒。

　　三秒。

　　桌上的寿喜锅终于烧尽了燃料，最后一个气泡涌上、散开，而后彻底平息，房间一时针落可闻。

　　“我……”

　　鸣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比他微弱的话语更加响亮，愣怔的佐助猛地回神，向他投去冷清清的一瞥。

　　“我……”

　　鸣人再度启声，这一回，就连深陷于情绪漩涡的卡卡西都察觉出异样，抬起眸，视线在两个学生之间巡回往来。

　　“我——”

　　第三次尝试，终是清晰了字音，然而鸣人的手颤抖着紧握成拳，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又仿佛在竭力积蓄着什么。

　　“鸣人！”

　　一声断喝。

　　庞大的查克拉洪流倏忽而起，顷刻席卷了整个空间。

　　只见佐助霍然起身，漠然冷肃的面庞上，右眼竟已幻化出万花筒写轮眼的瑰丽模样。

　　鸣人微怔抬头，脑海中却忽然回放起下午赶路途中两人仅有的一段对话。

　　

　　“佐助，我们真的会这样一直保持二十岁的状态吗？”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

　　“就这样不会老也不会死？”

　　“……或许。”

　　“那——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六道之力自己就消失了？”

　　“……不知道。”

　　“啊啊啊——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年就问一问六道老爷爷了！”

　　“……吊车尾的，你这是在害怕吗？”

　　“诶？害怕啊……其实刚发现的时候真的有点被吓到啊我说，不老不死想想就不太对嘛……不过——”

　　“不过？”

　　“嘿嘿……不过，知道佐助也跟我一样之后，好像就光顾着担心了？”

　　“……大白痴！”

　　“才不是白痴呢我说！……其实吧，还有一点——虽说不应该——但是知道佐助和我一样，就忽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哼！”

　　“诶？等等！佐助你不要突然加速啊我说！”

　　“——麻烦死了吊车尾！总之，不会丢你这个白痴不管的……先给我快点赶路！”

　　“佐、佐助？”

　　“闭嘴！”

　　“我——”

　　“说了闭嘴！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卡卡西他们。”

　　“咦？为什么啊？”

　　“你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好吧。”

　　

　　回忆终结。

　　鸣人的目光在未曾察觉之时便已柔和，轻快而温暖的查克拉渐渐升腾，他亦站起了身，不为对峙，而是露出三分无奈三分安抚的笑容。

　　“佐助。”他说，“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瞒着大家呢。”

　　满室寂静。

　　佐助的身形猛地晃了晃，似要有所动作，又被死死压抑，他的眼睛不自觉睁大，万花筒写轮眼飞旋出愈发惊心的色泽。

　　“鸣人——”

　　鸣人却对着佐助摇了摇头。

　　“一直说我是白痴，明明佐助自己才是大笨蛋啊——”

　　堪称无畏的发言，在他倏然展开的明亮笑容里，带上了属于鸣人特有的温暖强势。蓄压的查克拉终席卷而出，将似要对抗的佐助温柔包裹，而后拘于原处。

　　“都说了不会丢我不管，自己难道还担心吗？——既然我们两个人都一样，那我当然也没办法丢下你不管啊我说！以后会怎样我不知道，只有这一点是绝、对确定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想要好好说出来，告诉卡卡西老师，告诉大家呐！佐助！”

　　一旁早被事情发展惊呆的卡卡西和佐井愕然回神，面面相觑。

　　佐助微滞，半晌，他轻轻阖眸，万花筒写轮眼褪去，留下一只幽深如墨的黑眸，再看不出其中情绪。

　　

　　＊＊＊

　　

　　向卡卡西和佐井说明六道之力的问题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左右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前因后果。但，让两人接受这件事，还是用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

　　鸣人突发的宣言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就如同当年早早确定梦想的少年，如今竟又一朝许下了未来的道路。

　　他说：“我要和佐助一起，一直走下去。”

　　回顾鸣人这些年所言所行、所思所往，这实在不算太过意外的选择，但当真的听到他一字一句大声说出，还是有了“啊，终于还是变成这样了啊”的感慨。

　　佐助究竟对于鸣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这是鸣人的回答。

　　“曾经好多人都问过我，好色仙人、卡卡西老师、佐井、小樱、鹿丸，我爱罗……就连佐助他也问过我，不止一次。可是，总觉得我说不明白呢。”

　　“我想过，佐助是家人，可我们从以前开始就总在吵架、战斗、互相较劲、聚少离多，不像卡卡西老师和小樱。佐助是同伴，可我们以前信念互相违背，如今也没有做过什么共同的工作，不像佐井、鹿丸、小李……于是我只能认定，佐助是朋友，我最要好、最重要的朋友。”

　　“直到这次发现了六道之力的事情，我忽然就明白了。其实究竟是家人、同伴、朋友还是其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本来也不需要想明白啊！我的未来可能会变得有那么多、那么长、甚至没办法想象的时间，或许有一天我会终于弄懂，又或许我永远也弄不懂，但是，但是！我只要知道佐助就是佐助就足够了！他的存在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他一直都在，他始终就是那个我了解的、独一无二的，宇智波佐助。”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我的、宇智波佐助了。”

　　“以后具体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本来就不擅长判断啦推论啦做计划之类的？我只知道，没办法想象自己又变成一个人的样子，更没办法想象让佐助又变成一个人的样子。我想要和佐助在一起、走下去，我们一定、一定会一直在一起，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大概，没有什么答案能比鸣人的“没有答案”更加精彩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鸣人就已成长如斯了呢？这个当年最麻烦、最脱线、最出人意料的学生，如今已经比任何人都更加可靠。他虽看似愚笨不善思考，却永远是最单纯通透的那一个。他的眼睛永远看着本质，不在意尘扰，无所谓烦忧，所以才能一直紧握最重要的东西，奋勇向前，义无反顾。

　　——鸣人君和佐助君呐，果然不必多问的。他们两个，在最初的最初，自己不就已知晓了答案？该理解的早已理解，无法理解的，只是因为那独属于他们，再过多年也不会改变。佐助之于鸣人，鸣人之于佐助，仅此而已，仅此足矣。

　　

　　＊＊＊

　　

　　于是乎，在那之后，一晚上被鸣人的言论震惊了太多次，总觉得受到了某些难以言状的打击的两人，一致将鸣人赶去了厨房清理年夜饭残局。

　　听着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再瞥一眼紧闭的屋门，下一刻，两人对视一眼，便逼近了佐助身边。

　　——一直都是听鸣人在说，这一位可是在莫名爆发一通查克拉后就再无表现了呢，怎么能轻易放过？

　　“佐助啊，鸣人说他想不明白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那你呢？在你眼里鸣人又是什么样子？”

　　问话的自然是卡卡西。佐助从长久的神游中惊醒，便看到当年的无良带队上忍恍然未变，笑嘻嘻地凑到近前，带着近乎实质化的好奇与调侃。他忽然有些不自在，顿了片刻，张嘴。

　　“——可不要说‘白痴吊车尾’哦？”

　　一言落，佐助刚要出口的话便被彻底梗在喉间，他僵了僵，终于彻底清醒回神，下意识停止脊背直视面前这双温和眉眼，卡卡西笑容轻暖，佐助却没漏过那眼底认真而郑重的眸光。

　　——如果下次鸣人再敢嚷嚷卡卡西偏心，他一定要记得把那白痴拖出去打一场。

　　如是想着，佐助没忘再确认一遍厨房门内的动静，听洗刷之声热火朝天，终于定心在沙发里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嗓音清冷地开了口。

　　“好吧，我也说几句，只是——别告诉鸣人。”

　　

　　“最初的时候，鸣人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朋友，和最需要斩断的羁绊。”

　　真是意料之中的开头，卡卡西和佐井却都不由地扬起嘴角。

　　曾经的分歧、痛苦乃至生死拼杀，至今回想仍惊心动魄，作为旁观者亦不免唏嘘。但当当事人愿意自己开口对听众诉说时，竟霎时有了风雨过尽、流年缱绻的平和味道。

　　佐助没有在意两人的表情，他只是顿了顿，组织好语言，继续。

　　“那时候，我一直不明白鸣人的执着。我想不出他追着我跑的理由，无法理解他一定要带我回木叶的信念，更不能接受他作为能随时影响到我的存在。”

　　“——所以，我也从不知道、从没想了解，鸣人那几年为了我都做了什么。”

　　氛围稍变。卡卡西和佐井忽然隐约意识到了话题的走向，他们有些不可置信的凝视佐助，佐助则把目光投向了厨房紧闭的房门。

　　“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游走，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我悄悄去过很多国家的忍者村，逗留最久的大概就是砂隐。风影，我爱罗，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鸣人的事，关于尾兽，关于‘晓’，还有，关于五影会谈……我想象不出他口中‘最不像鸣人的鸣人’，颓废、迷茫、缺少光彩，却只能知道那是因为我。”

　　“还有雷影。”

　　说到这里，佐助猛地垂下眸，声音蓦地有了几分动摇。

　　“我从来都不知道，鸣人他竟然……雷影是个火爆脾气，他在见到我第一眼时浑身查克拉就差点暴动，可是直到最后也没动手，他说即使到现在也没法原谅我对他弟弟出手，但他愿意再赌一次相信，因为鸣人。”

　　“还有雷影的护卫，奇拉比，在某次偶然遇到的五代目，甚至是大蛇丸……每一个遇到我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跟我提几句鸣人，因为在每一个人的故事里，鸣人都在为了我做些什么……”

　　“现在你们问，我眼里的鸣人是什么样子，他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佐助重新抬起双眸，这一回，他终于毫不遮掩地直直对上了两人的目光。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他接连重复了两遍，而后方继续开口。

　　“就像鸣人刚刚说的，在我这里也是一样。鸣人就是鸣人，仅此而已。他是我曾经唯一的挚友，唯一想要斩断的羁绊，他是唯一我即使紧闭双眼也没法避过的光，他是我身处于此、和这个世界重新相连的唯一理由，他是独一无二的、漩涡鸣人。”

　　“我曾经执意地要离开他的世界，我缺席了他几乎所有的战斗和成长，我只能用别人口中的故事组成对他那几年近乎全部的认知。但是，现在，我想要亲眼看着他。”

　　“我想要看着他成为火影，想要看着他完成我们的约定，想要看着他把这个世界变成更好的模样，想要看着他一直走到他所说的光明的未来里。”

　　“哪怕未来的日子无限漫长，我也会一直看着他，我会和他一起活下去。”

　　“这样，可以了吗？”

　　

　　＊＊＊

　　

　　等鸣人洗完餐具从厨房出来时，三人已看不出半点刚谈过心的模样。

　　佐井正坐在房间中央，身前支着一张画架，笔走龙蛇。

　　卡卡西惬意地歪在一边，半睁着眼，懒洋洋地打着呵欠。

　　佐助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正拿着牙签慢悠悠地戳着茶几上的饭后小番茄。

　　暖意融融，仿佛整个世界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旧历将过，可期新生。

　　于是新年的钟声在不久后敲响，绚烂的烟火在木叶宁和的夜空里绽放出璀璨的流光。

　　又是一年过去，时间如水，世事流长。

　　

　　也正是迎着新年的钟声，卡卡西家的客厅墙壁上，挂上了新的图画。

　　弯着月牙眼的银发老师，张开双臂揽住身前三个小小的孩子，一个扬着眉，一个弯着眼，还有一个咧着嘴。身形依稀当年，却能瞧见四双明亮的眸子里，时光静好，不散轻狂。

　　“左边的是‘万家灯火’，那右边的呢？”

　　问话的是卡卡西，他瞧着墙上两副美好图景，声音中半是满足，半是期待。

　　佐井闻言顿时露出极欣然的笑容，他似早有考量，利落地提起笔，却是没加标题，只行云流水地写下一句题词。

　　

　　“辞去纵无年少日，光阴不改少年心。”

　　

　　END

　　

　　

　　

　　小剧场一：

　　六代目火影卡卡西每年新年前夕，都会将村里的火影后补漩涡鸣人派遣出村，名为任务，实则是要带回远游在外的学生回家过年。

　　然而，以鹿丸为首的同期生们一致认为，这全都是火影大人的阴谋。

　　分析一下，每年年末，木叶村，不，是全忍界最高战力，开着仙人模式，浑身冒着尾兽金光，以足以惊动各国各村感知忍者的庞大查克拉招摇过市，乃至环游世界一周，还能有什么目的？

　　各国高层：呵呵，去他的阴谋，这就是赤果果的阳谋好吗？

　　各忍村：呵呵，就你们厉害，每次出来一个回去两个，秀什么！

　　六代目火影：哎呀，明年似乎不用让鸣人找佐助了，那玩点什么好呢？ ＾＿＾

　　

　　

　　小剧场二：

　　年后，卡卡西找到佐助：“虽说年夜饭的时候你们说的轻松，但真要变成不老不死的体质，还是很可怕的哦？鸣人就不指望了，你真没想点办法？”

　　佐助一脸淡定的瞥了眼卡卡西，示意性地给他看了看自己至今未接的断臂。

　　卡卡西恍然大悟，举着木叶新出的《亲热天堂》珍藏版，慢悠悠地晃回了火影办公室。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鸣人呢？

　　——似乎还是等他自己发现更有意思呢。＾＿＾

　　

　　

　　小剧场三

　　佐井有些奇怪，他是听说了卡卡西的意图来凑个热闹，却没想到自己虽有听有看却没懂。

　　到底不是对自家学生了解颇深的带队上忍，他也只能仗着年夜饭时新刷出好感度（？）直接再问一遍。

　　“六道之力虽然能修复细胞，但对同是六道之力带来的伤害就没有这种效果了。”

　　佐井明白了一些。不过，他瞧了瞧佐助难得好说话的模样，决定再多问一句。

　　“那佐助以后具体想怎么做呢？”

　　“没什么要做的。”佐助很精简地回答。

　　“诶？”

　　“反正都是和鸣人那个家伙一起活下去，他说想要看着这个世界就看，等什么时候累了腻了，同归于尽再一起去那个世界，不就行了？”

　　佐井彻底愣住，他眨眨眼，恍惚见到佐助扬起一抹极轻松的笑，缓步走进木叶新年的朝阳里。

　　于是他也笑了，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去。

　　“果然，就是这两人呢……”

真· END

PS. 文章最后一句题词，原句是：辞去永无年少日，羁绊永结少年心。这里私心改句作为结尾，若涉及侵权还请随时提出。

PPS. 评论里有小伙伴说不太懂小剧场二，于是干脆又写了小剧场三，再次祝食用愉快。

PPPS. 大半夜发文有点急，一觉起来才发现没有照顾到手机排版，现在重新修改下，应该能看起来好受一些。